——————

 

“真不敢相信。”Barnes说，他和Steve把藏在拖车车厢里的那只狡猾的拟态弄死了，他满头是汗，进了眼睛，快要看不清眼前的路了，“你说我们有一次在这条路上因为吵架没发觉后面车厢的异动然后死了？”

Steve喘着气，熟练的从座椅下面摸出一瓶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丢在那里的矿泉水瓶：“是的，不过只有那一次——这是你第二十七次问这个问题。”

“二十七。”Barnes重复了一遍，“我们在后头到底会遇到什么？整整二十七次！”

Steve喝够了水，留了半瓶给Barnes，Barnes单手接过，仰头喝了一口，那水有一股怪味道，也许早就过期了，但是管他呢，Steve没阻止说明问题不大——一天功夫他就这么信任Steve，真是想不明白。

也许前面快两百多次的自己也没想明白过吧。

他把空瓶子扔出车窗外，塑料瓶瞬间被刮飞。Steve呼了一口气说：“艰难的一条路。从现在开始。”

 

 

“首先，拖车会没油。”

 

“真是够了。”Barnes从驾驶座上下来，踹了拖车的门一脚，在上面留下一个深深凹陷进去的脚印，但他的怒气是朝着Steve的：“没有别的方法吗？我们一定要用这辆该死的拖车？”

Steve倒是习惯了，他从拖车上扫出一堆有用的零部件和没过期的食物，低着头跟Barnes解释：“试过，但是还是这辆车开的最远，不要急，Bu……Barnes。”

Barnes站在及腰的杂草丛里，Steve拖着一堆东西走过来，边靠近边解释：“这附近都没有敌人，你可以轻松一下。”

他的口气不像是安慰人，也不像是开玩笑，Barnes没好气的说：“你真是没一点……”

“……警惕心，要不是能重启时间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Steve头也不抬的把他想说的话都说了出来。

Barnes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好吧，知道昨天的前天的大前天的之前的所有自己都这样骂过他，心里稍微舒服了一些。

 

 

“然后，战甲没动力了。”

 

Barnes脱下战甲回头看Steve，后者脸上一片麻木，动作快而娴熟。Barnes无奈的说：“你不能早点告诉我么？战甲会没动力？这样我们至少可以多带……”

“几块电池，这个也试过了，负重增加的话，我们俩无法同时活着到达这里。”

Barnes睁大了眼睛，仿佛不可思议的说：“你不会让我去死么？我是说，我根本不需要一直跟着……”

“不，”Steve斩钉截铁的说，“我需要你。”

他往前走，头也不回，Barnes紧跟了上去，却还有些舍不得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战甲，在无战甲的情况下他挥不动副手武器的铁刀，只能用枪，子弹却又成了另外一个限制因素。

“Steve，”Barnes快步走上去，与高大的士兵并肩，“你很强，你可以一个人……”

“不是这个原因，接下来有用到你的地方。”

Steve的表情挺认真的。至少Barnes听不出有别的意思了。自己居然认为Steve只是害怕牺牲他才固执的坚持要两个人一起到这里来——真是想太多了。他忘记了Steve是个未经过系统训练，只是靠着实战的经验活到现在的新兵，在很多方面作为一个老兵自己会的远远比Steve多，后面肯定还有什么关键的事需要他去做。

如果有任何需要的到他的地方，Barnes一定会全力以赴。如果需要他死，那么他也一定会果断的献出生命。只要能灭了那狗娘养的外形杂种，死对于Barnes来说并不是一件什么不能接受的事——这甚至是他自己所希望的。

 

“在之后，我们会找到一个小农场。”

 

 

推开门被灰尘呛得咳嗽不已，Barnes把挂在金属臂上的蜘蛛丝扒拉下来对着Steve说：“你不能提醒我这儿很脏吗？”

Steve先他一步进来，此刻正站在他面前盯着他狼狈的样子：“我想提醒你的是你脚……”

Barnes一脚踩在了一个光滑的不锈钢盆子上，痛快的摔了一跤。

“……下有一个盆子。”

 

“……”

“……”

Barnes躺在地上酝酿着怒气，憋了半天只说了一句：“还有什么没告诉我的，能不能一次性说完？”

Steve把他拽了起来，顺便帮他拍了拍肩膀上的灰尘说：“这个农庄里有很多补给，还有辆油箱还剩一半的车，我们可以找条管子把油接过去……还有几块电池但是不知道能不能适用于战甲。哦，还有咖啡和罐头。”

“听起来不错。”Barnes背过身去，借着从破旧的窗户里透进来的阳光打量着农庄四处。Steve在背后看着他在那儿东看看，西看看，过了很久他仿佛提起了勇气一般叫道：

“Barnes。”

 

Barnes“嗯？”了一声，手上拿着一个坏了的收音机看着他：“怎么了？”

Steve站在他们进门的地方，那儿没有光线，Barnes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Steve说：“其实不远的……农田上，停了一架直升机。”

 

“啪！”

 

Barnes把收音机扔在地方，那可怜的小东西立刻就四分五裂了。

“你怎么不早说？带我过去看看！有直升机干什么还要开车？油箱情况怎么样？”

“冷静！冷静！”Steve慌了，他好像很怕Barnes冲出去开那辆直升机，他抓住Barnes的肩膀：“别急，我们没有，我们从没有……找到过直升机的钥匙……没有，Barnes，你先别急。所以我想，我们可以不用动那个直升机，油箱是满的，我们只要把油带过去给拖车……”

“拖车和直升机你居然选择拖车？”Barnes难以置信的问，“你是怎么回事？我会开直升机，我来开，路线我也知道。没有钥匙就去找，总会在某个地方的！”

Steve抿了抿嘴，Barnes瞪着他，过了一会儿，Steve说：“我会去找钥匙的，但是，你看，”他指了指一旁桌子上的咖啡和罐头，“我们都累了，先休息一下，好么？”

 

Steve妥协了，Barnes心里还是不甘心，但是他还能怎么样呢？Steve才是知道一切的那个人。但是Barnes相信自己才是最后控制事态的那一个，至少现在，疲惫的身体告诉他是应该听Steve的，先休息一下。

Barnes从Steve的手里挣脱出来，他一边往前走一边说：“我不喝咖啡。”

“厨房里有没过期的牛奶。”Steve松了一口气，回答道。

 

 

他们支了个简易的火堆，就像西部片里面的牛仔一样，Steve极其熟练的翻出了煮咖啡的小锅和烹饪豆子炖肉罐头的平底锅。很快他们吃上了热乎乎的晚饭，带着人情味的——军营里吃的那些流水线制造的饼干总是一股机器的味道。

 

咖啡好了，Steve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了两个马克杯——反正他来过很多次了总是知道这些东西在哪里的。他给Barnes倒了一杯，Barnes刚想说话，Steve就自顾自的加了三颗糖和四勺奶进去。他把咖啡杯推到Barnes面前，说：“这样你喝得下去，我知道。”

这的确是他能接受的喝法。Barnes有些想不明白的接过杯子，问：“哪一个我告诉过你我习惯的咖啡喝法？真是不明白了。”

Steve没有回答，只是笑。

温暖的火焰时不时跳动一下，Barnes喝了一口咖啡，抬头看到了被火光映着半边脸的Steve。他认真的在解决那一小碟豆子，好像吃完这一顿就没下一顿了似的，哦，某种意义上的确很有可能。

天色早就暗下去了。Barnes垂下眼睛，过了一会儿，他说：

“你刚刚有一次，想要叫我‘Bucky’。”

 

Steve呛了一下，连忙抬起头看他，从他的表情来看，自己好像根本没有谈起过这个话题——或者谈起过，然后揍了Steve一顿。

Barnes觉得自己赢了一步，总算不是永远被知道后续发展的Steve牵着走了。

他继续说：“我不知道为什么曾经的我会告诉你这个名字。”

Steve依旧沉默着。

“刚刚有一瞬间，”Barnes用勺子戳着豆子，“我看着你，以为看到了我认识的那个steve……我有告诉你这个吗？”

但是Steve没有正面回答，他放下了勺子，轻柔的问：“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Steve吗？”Barnes笑了起来，不由自主的，“布鲁克林的瘦小子，我不在他身边他该怎么办？从小被人欺负到大，一个不留神就不知道被拉到那个角落揍了。但是他永远都会还手，明明打不过却也不知道求饶，倔得要命，只有他才叫我‘BUCKY’。”

红色的亮光在Steve的金发上跳跃闪耀。他的眼睛在黑暗之后如水一般平静。

“——战争开始了，我参军了，他也要参军。但是他？当然不可能，也不会被挑中。当时的战甲不像现在，不是人人都能操作的。我是第一批被挑中的，那小子想要跟着我，到处找办法，就是没能进入军队。他说他是我的朋友，就要永远和我一起面对，生也好死也好……”Barnes声音渐轻，“一个傻小子，不是吗？”

“是。”Steve小声回答。

“以前我们也经常在森林公园里露营，装作自己是在西部，或者是在哪个神秘的密林，只带着咖啡和罐头。凡尔登之战以后我回去，森林公园已经不在了……Steve也不在了。我下了战场，那帮狗娘养的才告诉我，Steve去年被选拔进了军队，凡尔登之战，他就在我身后不远的那批非战甲装备步兵里，他死了，当然，没有战甲，他又这么弱，当然会死。而我呢？我当时有那个狗娘养的重启时间的时间，但是我根本不知道他在那里！”

勺子撞击盘子，发出刺耳的一声。

Barnes压着声音说：“我根本不知道他就在那里，我他妈一次又一次的重启时间，他就一次又一次的死在离我这么近但是没注意的地方！没有一次！我居然没有一次发现他就在那里！我本来可以救他…………我本来可以的……该死的拟态……狗杂种们……”

他低吼着，咒骂着，像一只受了伤的豹子，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咽的声音。

 

“他不会怪你。”Steve说，“Steve不怪你。他知道你是英雄。”

“我才不是。”Barnes仰头喝完咖啡，放下马克杯，“我不是英雄。英雄不应该有私心，但是你知道吗？我一想到Steve在那儿，死了无数遍，我就在想，要是他能活着，只要他活着，我就算不去找Omega也没问题，如果一早知道他在，我会牺牲最好的进攻时机只为了他，所以我不是英雄，Steve，我可以牺牲自己，但是我不会让他去死。”

Barnes的眼眶里像是有泪水在打转。Steve小声的说：“他也不会让你去的。”

“什么？”Barnes没听清，反问了一句，往前凑了凑，刚想问你刚才在说什么，眼神却扫到了Steve的上衣口袋里微微凸起的一块。他瞪大了眼睛，唰的一声站了起来。

“钥匙，”Barnes说，“你他妈刚刚比我早进来的时候就找到了直升机的钥匙？！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揪过Steve的领子，金属手臂卡在Steve的脖子上，Steve只失措了那么一秒，就平静的说：“因为我知道你如果找到了钥匙就会去开直升机。”

“那是当然的，为什么不开？”

Steve的表情依然平静，但是声音在抖：“但是你会死……你会死的，Bucky，只要你一启动引擎，四面八方所有埋伏着的拟态就会扑过来！你还没起飞就会死！”

“那就让我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你在背后解决他们，然后等拟态们都死了，你来接手开直升机——不要告诉我你不会，你肯定会，Steve。”

“我会开，但是你会死！”

“滚开！”Barnes伸出金属手臂，一把拽过钥匙然后把Steve推得远远地，“只要Omega死了，拟态都会完蛋，战争会停止，我们就能完成复仇，我死不死有什么关系？！滚远点，拿好你的枪，拟态一过来你就他妈的射死他们！”

Barnes跑了出去，Steve站起来想要追过去，不料Barnes却一脚踢飞了还煮着牛奶的支架，农庄里立刻燃起了一条小小的火线，不足以致命，却足以抵挡一会儿Steve。

 

 

“不——”

 

 

——————

 

 

Barnes知道自己至少断了四五根骨头，也许内脏也碎了不少。他的口腔和鼻腔里都是血。

交火的声音渐渐停了，他头昏眼花，什么也看不见，死亡，他不是第一次，估计也不是最后一次，但是以后的他不会记得此时的感受，有谁会记得呢？一次一次重来的Steve见过几次他的死亡？

埋伏着的拟态们都被消灭光了吗？Steve会开着直升机找到那个Omega吗？一切都会顺利吗……可以……报仇………………了……吗……

“Bucky……Bucky不…………不…………”

是死前的幻听？他为什么听到了Steve的声音，是那个“Steve”，是他的“Steve”……他在说什么……

“对不起，Bucky，我骗了你，我应该告诉你的……不Bucky别死……不要死………………你要活着……你要……Bu……我……”

 

 

骗了……？

你…………………………？

 

 

他再也听不见了。

 

 

 

ＴＢＣ

 

不容易啊，这章爆爆字数总算有所进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