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夏/谢沈]银鞍白马入春风(十三)


 


十三

 

另外一边。

沈夜把手上最后一份文件合上,窗外天色已经变暗,刚刚华月似乎进来给他开了灯,沈夜一抬头眼前就一片光,居然有点头晕,真是老了。

他摘了眼镜——他只有看文件的时候才戴着,不是老花镜,真的不是——揉了揉太阳穴,一手握住鼠标把电脑从休眠状态唤醒准备确认一下邮件,一边呼唤了句:“华月,倒点茶进来。”

 

过了片刻,有人进来了,轻手轻脚地合上门,脚步也轻轻的,听到杯子放下的声音,沈夜依旧闭着眼说了句:“麻烦你了,你可以下班了,叫小曦别等我了……”

那人绕到了他的身后,有些冰凉的手碰上了他的脖子,滑到了他的肩膀上,冷得沈夜一抖索。

“华月!”沈夜睁开眼,稍稍加重语气。

 

背后传来一阵笑声。

谢衣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师尊。”

 

沈夜可没想到是谢衣,闲着没事干这家伙又跑六楼来干什么?早上不是叫他收敛点么?真是胡闹。

不过是谢衣,他也没再开口叫他将手移开。谢衣的手掌稍稍用力,替他按着肩膀。

“很累吧?”

“不累。”沈夜说,并不管他,自己动着鼠标点开邮箱一封封的看邮件了。他这话明显口是心非,谢衣也不戳破,只是手上不停,轻柔地用着力。

以前他们俩没日没夜盯项目,沈夜累了,谢衣也会替他揉揉肩膀,按摩按摩,师徒之间,这也是挺习惯的了。

 

 

师徒之间……

 

一年多前,砺罂势力遍布公司,吞并野心昭然若揭,他与谢衣共谋对策,对谈一夜,第二天,他们师徒决裂。

在此之前,他与谢衣就已经有冷战迹象,冷战原因倒是与砺罂一事无关。但也正是因为在此之前已经让所有知道沈夜与谢衣有了矛盾,所以选择以决裂作为计策第一步也不至于让砺罂心生疑惑。

谢衣搬出公司,自己成立工作室,带走一大批得力干将,表面上是离开,其实是为了烈山公司保存力量,沈夜在这一年里也联系各大股东,并且渐渐将一些核心的事务转移到谢衣的工作室里。表面上,他们再无师徒情分,实际上……

 

实际上,他们到此地步,也早不算师徒……或者不仅仅是师徒了。

 

 

当时他们俩的冷战,起源于偃甲师人数有所起色之后的那段时期。那时谢衣名声大噪,沈夜并不赞同他这种故意操作的手法,却又不好指责,职业平衡对游戏是有好处,偃甲师很好玩,只是没有一个玩得好做例子吸引他人也去尝试,谢衣这样的做法并没有直接篡改数据之类,在干预游戏的合理范围内。

一年前的GJOL新版本尝试推出了付费商场,一时利润有所上升,公司里其他人都挺高兴,沈夜谢衣却都知道这是碍于砺罂势力插手,他们心中烦闷。有一日沈曦说要做饭给他们吃,沈夜叫来了谢衣华月瞳,后来华月瞳都先走了,小曦也睡了,谢衣喝了酒,他不放心放他一个人坐车回去,自己也喝了酒没法送他回家,只好让谢衣留宿——反正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他们俩认识太久。沧溟是沈夜多年世交好友,两家关系密切,沈夜父亲去世后,沧溟对他们兄妹二人也颇有照顾。

沧溟家常年资助一家孤儿院,沈夜就是在那里认识的谢衣。

 

那时他跟着沧溟来孤儿院看看,下了车就一眼看到了谢衣,第一次见他时他几岁?11?12?小男生一个。他眉目清秀,穿着整洁,沈夜进门时,他正和一个绿衣服的小姑娘相对坐着,埋头在图纸上写写画画,沧溟走过去问,你在画什么?

谢衣没说话,那个小姑娘说:谢衣哥哥在画小鸟!

沈夜和沧溟凑过去看,谢衣拿着一支快没水了的圆珠笔,画的却不是一般的小鸟,而是一幅机械鸟的拆分图。

笔触稚嫩,但明显仔细观察过,每个部位都有注上记号。沈夜还在奇怪,为什么画机械鸟?沧溟却说:“这不是上回我给这儿买的报时鸟么?你将他拆了?”

谢衣摇摇头,那小姑娘又抢话了:“不是谢衣哥哥,是亏风哥哥拆的!谢衣哥哥已经把小鸟拼好了!”【(小姑娘认不得那个字,就念亏了……绝对不是作者懒得打字哦(。

 

那时的谢衣,还不爱讲话。

 

在孤儿院时,十岁刚刚出头的谢衣,几乎没有什么特别亲近的人,沉迷于观察周遭事物,喜欢将他们画下来,结构,分析,然后将不同的食物拆分组合,创造出新的来。

沈夜后来又去了几次,去那里,送完东西,也没什么事,就坐在谢衣身边,看他画画。

偶尔,谢衣会问他问题,天文地理,什么都有,沈夜一一回答,谢衣就认真听这。

有时候也将小曦带来,小曦才丁点儿大,平时家里也没有什么小伙伴,到孤儿院却能玩的开心,他们兄妹俩审美观差不多,见到谢衣都觉得有趣,沈曦更是缠着不放,连叫谢衣哥哥哥哥。

 

后来谢衣送了小曦一个小兔子,布缝的,里面塞了也不知道什么东西,总之不是棉花。小曦很高兴,那个兔子也留到现在。

沈夜觉得他动手能力强,脑子也很好,既然小曦都叫哥哥了,就起了收养下他,让他改名来和小曦做个伴的想法,却未料到,和沧溟提过,让沧溟转告之后,被拒绝了。

 

谢衣拒绝了他。

 

沈夜初时并不理解,甚至有些生气。沈家自沈父死后,只剩两个小孩,自然有些不如人了,但是怎么说,做沈家的孩子,也比在孤儿院里好吧?

沧溟看的却比他通透。

“谢衣就是谢衣,也只想做谢衣,你就别勉强他做沈衣了,阿夜。”

“你要真喜欢他,就多写写信,跟他好好聊聊外头的事,你要是出门旅行,就寄些照片回来给他看看,和他做朋友,不要当他的家长。”

 

沈夜也察觉到了。谢衣似乎是真的想做他的“朋友”,平辈的那种。

 

他接受了沧溟的建议,其实沈夜那时也并不大,刚刚本科毕业,带着一个妹妹四处奔波,生计没有问题,却想要闯出番事业。他一边自己摸索着,找着机会创业,一边也不忘给谢衣写信。谢衣已经在沧溟帮助下上了中学,在课余时间他会给沈夜回信。他们什么都聊,谢衣这个人非常聪明,沈夜跟他说一些要高中甚至大学才能接触到的知识,他都能快速的吸收。有时沈夜会给他列书单,推荐书目。谢衣会去借来,买来,慢慢看,有不懂的地方,再写信问沈夜。

一来二去,两人见面机会少了,却越来越熟。

 

谢衣上中学时,沈夜只见过他几面。高中时候的谢衣,开朗耀眼,时常挂着笑容,像小太阳。

谢衣自小到大,变化非常的大。没回见到他,沈夜都觉得他身上的某些东西,在慢慢成熟。

 

谢衣高三那年,沈夜在一所大学里当教授。这是份安定的工作,沈夜准备等沈曦和谢衣大一些了,再辞去教授,做一些更冒险的事——谢衣顺利进了他所执教的大学,又顺利的,成了他的学生。

 

他们相识,已经差不多十年,十年,沈夜总算从有名无实的谢衣之师,变成了名正言顺的“师傅”。谢衣大学到后来研究生的这些年,大概是他们俩最安逸快乐的日子。老师和徒弟经常凑在一起做研究、想创意,有时候有了点子,两个人就在办公室里熬个几天,吃在一起住在一起,像师生更像朋友。

后来沧溟找沈夜去搞公司,沈夜直接将原本准备留校的谢衣一同拐走。谢衣从进大学开始,交际圈子就围着沈夜转,他所认识的人,大半都是沈夜认识的人。沈夜走了,谢衣就跟着走,这不是依赖,凭谢衣的能力,早就可以独当一面,但是他就是要跟着沈夜,“师尊去哪里,我就要去哪里”,十年的授业解惑,在一起已经是一种习惯。

 

再之后一同研发GJOL,一同体验失败与成功的辛苦与喜悦更不必说。

 

谢衣已经是沈夜世界上除了沈曦和沧溟这两个亲人之外最重要的人——或者说,也差不多重要了。

 

进入职场的谢衣,渐渐的沉稳了起来,沈夜又看着他收起了随时随地灿烂的笑容,变得稳重,令人放心。一个孩子,在他眼底,长成了男人。

 

 

 

那天,谢衣喝醉了,就躺在他家的沙发上。他一手带大的孩子,这意义和沈曦不一样——他在谢衣身上寄托的期待,跟任何人都不一样,都无法比较。

他的孩子,他的徒弟,因为砺罂的事似乎颇为烦闷,虽然嘴上不说,脸上也不表现,沈夜去看得出来。拉他们来吃饭,让小曦活跃气氛,也有这个想法。

 

谢衣喝醉了。嘀嘀咕咕的,仿佛又变回了高中时候那活泼跳脱的样子。

沈夜烦恼着怎么让他乖乖去洗澡睡觉,却听到谢衣说:“师尊。”

沈夜心都软了,他蹲下身,想把谢衣抱起来,此时谢衣说了下一句。

 

“师尊,不是师尊,该有多好……”

 

他愣住了。

 

“真希望……你不是我的师尊……”

 

 

 

在此之后,他们便开始冷战。

酒后真言,让人心寒。

 

= = = =

傻瓜阿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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