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回去的车上他们三人都没怎么说话，到了半路，逸清拿着手机给他们念了几个笑话，乐无异配合的笑了几声，倒也没有然后了。进了市区，逸清被一个电话叫回公司，就让司机把夏夷则先送回家——他也想回公司，被逸清一个眼神瞪了回去，并严肃要求乐无异要把夏夷则送到家中，监督他好好休息。

乐无异自然会做到，他让司机先自行回去，跟着夷则进了家门，颇有些“不看你好好上床睡觉”就不走的架势。

夏夷则也没说什么，他家住在“紫宸小区”，是公司给安排的住处，东宫中一大部分居民是明珠海的艺人和工作人员。乐无异也住这儿，和夏夷则是前后幢。只能说明珠海的福利太好，大老板闲着没事干，还喜欢开发地产。

夏夷则房间的格局和乐无异家是一样，看着有些眼熟，却又觉得夏夷则家有些冷清，家具都是冷色系，只有窗台上几盆绿植和客厅里的鱼缸看上去有些人味——作为助理他没少来夏夷则家，却基本是跟着逸清过来，也是来去匆匆。乐无异心中依然觉得他与夏夷则最好保持着距离，这回若不是逸清嘱托，他应当在门口就走了……或许。

 

……好吧，说到底，他还是想知道，夏夷则生活的地方到底是什么样的。反正当年入圈前他下的那些决心，现在想想也没遵守多少。“与夷则保持距离”一条，迟早有一天也要破掉。

 

“到这里就行了。”

夏夷则弯腰换鞋，说。

“明天下午要去江陵，我知道的，我会早点睡。”

他没回头，只是背对着乐无异说话。这会儿倒是不用乐无异在那里挣扎了。他点点头，又想到夏夷则看不到，便说：“那我明天来接你，早点休息，夷则。”

 

脱口而出一句夷则，想收回又来不及了。他噎了一下，瞧夏夷则没什么反应，就当时自己敏感过度，松了口气便想走了。

他正准备离开时，就听到夏夷则说：“今天那两个人说的，你知道，并非全部胡诌，对吧？”

他背对着夏夷则，并未能看清他脸上表情。听那语气，却是凉凉的，并无怨愤，也没什么情绪。

“我的确是同……”

“别说了。”乐无异说，“这有什么关系？你可是夏夷则。”

夏夷则沉默了一会儿，又带着笑意说：“至于大老板是谁，我倒是真的想知道……如果我知道了，一定要好好谢谢他。”

“谢谢他如此多年以来对我的关注，哦，不过，我大概不会等到那一天？反正他觉得一个明珠海就是对我和我母亲最好的补偿了。”夏夷则声音转冷，“总有一天，我会叫他……”

 

他没在说下去，他知道自己不应该在乐无异面前说这些，或者说，将这些心底的不满说给乐无异听，毕竟，现在的他是自己的助理。

 

“……晚安。”最后，他这么说。

 

 

5

 

过了两个星期，逸清把那期《风尚芭莎》拿给了乐无异。叫他在去江陵影视城的路上看着解闷。这回拍摄因前几周逸清要暂时接手一个刚出道的新人，就让乐无异一个人跟着夏夷则去了。她对乐无异倒是放心，笑说未来她退休回家结婚生子，完全能把夏夷则全权交给乐无异来照顾。

说完这句，她顿了顿，又说：“倒也不是，夷则的事向来都是大BOSS插手的，你负责执行就行。做夷则的经纪人太省心了，乐乐，你真的不考虑考虑？”

她这话说得认真，像是明天就回拎包走人似的。当初逸清本不在明珠海工作，是大老板觉得她是业界一流，又是夏夷则的师姐，所以特地挖来，也算是量身定制。乐无异觉得，夏夷则如今辉煌，逸清出的力并不比大老板少，而他不过一个小助理，目前而言……还未能做到逸清那种地步。

 

 

乐无异坐在副驾驶座等夏夷则出门时翻开了那本《风尚芭莎》，还没翻到专题的部分，先看到夷则的一款平面广告，他穿着一身雨衣，面无表情地在暴雨中站着，并没有刻意摆什么造型，只是一只手拉着雨衣的兜帽，微微遮住了脸。这姿势是为了展示他手腕上的手表，却又说不出是那款设计精美的手表让人心动，还是站在雨中的这个男人让人心动。女人们一定想要把这手表买回家，戴到自家男人的手上，乐无异想。

往后翻几页，就是将近40P的茶会专题，那天来的明星真不少，可惜乐无异被那俩嘴碎的气得有些不管不顾，白白失了几个要签名的机会。乐无异翻过几个明星的采访，直接跳到夏夷则的单元。

夏夷则拍照时会笑，他的笑带着几分痞气，曾被几个节目的女主播戏称为“女人都无法抵挡”的笑容，又因他在大荧幕上的头一次演出是演一个风流花心的少侠逸尘子，所以一贯被人爱称花花公子逸尘。但是镜头后的夏夷则一向没什么笑容。能不笑就不笑，像是他的笑有一个额度，全部用在了工作上。

照片上的夏夷则坐在白色的椅子上，单手支着脸，另一只戴着手套的手轻轻握着一个叉子，将一块蛋糕递到镜头前——他真的非常有当偶像的资本。

 

乐无异稍稍合上杂志，叹了口气——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叹气，再重新打开，继续往下看。

 

 

——夷则，好久不见

——夏夷则：好久不见……不过读者们应该经常见到我，连路上的小朋友都知道我是“那个站在那里淋雨的雨衣男”

——哈哈，最近在忙些什么呢？

——夏夷则：当然是新专辑（笑）《潜龙在渊》全部录完了，算是轻松一段时间。

——除了专辑应该有其他方面的安排吧，拍戏呢？大家都特别想知道呢

——夏夷则：允许我暂时保密吧，不过不会让大家失望就是了，到时候一定是一个特别大的superise

——啊，那就抱着期待的心情继续等吧（笑）对了，说点和茶会相关的吧，有喜欢的甜品吗？

——夏夷则：平时倒不怎么吃甜的。会发胖（笑）不过我其实很喜欢吃冰棍。

——冰棍？好朴实

——夏夷则：嗯……冰棍很好吃呀，而且也不花时间，这个也算甜品吧？大概

——哈哈算的算的，仔细一想美男在吃冰棍也很吸引人，不知道有没有冰棍厂商看到这里？记得给我们的逸尘一个大口大口吃冰棍的机会哦。

 

 

有人敲了敲窗，乐无异抬头看到一张戴着墨镜的脸，他把窗户摇下，夏夷则推下墨镜说：“可以出发了。”

乐无异直愣愣地看着他，夏夷则有些不解，过了半会儿，才说：“……怎么了？”

乐无异这才笑了一声，说：“没事，你坐后面吗？我去开车。”

 

他拿着那本杂志，铜板纸的内页上有一个小小的手指印，是被捏出来的。

 

他想到了自己第一次在电视上看到夏夷则。那是一场选秀的总决赛，他抱着吉他安安静静地在台上唱歌，那时还没有几个人认识他，乐无异在学校外的面店吃饭，身后的女生说这个叫夏夷则的长得不错歌也好听，什么都不缺就是缺后台。乐无异盯着电视机，连筷子掉了都没发觉。

 

很早以前夏夷则对他说：“乐同学，我其实想当一个明星。”的时候，他并没有想到自己会真的有再电视上看到他的那一天——

 

 

6

 

“乐同学，我其实想当一个明星。”

“什么！？夷则，你别开玩笑了，我觉得你以后肯定是大企业的总经理啊之类的……”

“我是说真的。”夏夷则推着自行车，他被梧桐叶子分割过的阳光映照着年轻的脸庞，“一直以来就想……如果站到舞台上，也许，‘他’就会找到我，就会知道在这个世界上还有我这样一个人存在。”

“谁……？”乐无异脚踩着竖排轮叼着包子跟在他后面。

 

夏夷则没有回答。